林新荣
了证法师和我说,温州景山上的护国寺里有几块千年前的佛塔构件,夜晚常会发光,为镇寺之宝。让我心生好奇。 查看一些古籍,竞真有此事记载。清代名士陈遇春曾作《重建护国寺碑记》,其中有:“去年三门外光焰烛天,越三日,近寺居民异而掘之,得方石一,石珓二,俱镌佛相。”
趁余闲,开车奔赴,果然见几块残件,组成一座小塔,石色呈锈红色,古朴庄严,有异于其它。细察之,镌刻精细,造型独特,特别是持杵金刚像,具有极强的动感,望之心生敬意。此塔名曰毗盧塔又名七佛塔,原为五代后梁乾化间吴越王钱镠为祝其母寿所捐(据说共108座,或许其他的107座都已被时光所湮没了,而此处的也仅为当年从莲花池里挖出的几块构件),这就越发显得它们的珍贵了。
也就是这个陈遇春,心情比谁都激动,他不仅亲自出面募捐,还召集了江浙一带的名士27人共咏之:“无端光焰起苍厓,五百年前事已排,勒石分明苔不蚀,未知当日为谁埋。盛衰遞嬗数禅关,香火因缘讵等闲,谁是如来今再世,黄金布地笑开颜。”“五百年前事已排”,指的是石上有摩刻:“一万人同造,后五百年有福慧者重兴。”等15个字。
永嘉的有任一桂:“古来神物难湮没,不遇其人不肯出。异哉护国寺门前,谁为空王埋石骨;无端光焰现土中,掘地不见佛火红;但见一石镌佛像,四面摹刻兼磨礲,下有石牌旁注字,五百年前暗留志。不知福慧属何人,镜帆先生似好事。”
瑞安有方成珪:“夜半深山发光焰,非人非月亦非电。千魔百怪争遁逃,坎地丈余佛像见。十五字中寓真旨,五百岁后得瑞验,要俟福慧两足尊,重新庄严八宝殿。”诵咏的皆奇异之事。
算起来,寺院至今也有一千二百余年了,除了他所组织的这次诗会外,古人留存的诗文不多, 我目前能够找到的,还有宋代许景衡的《护国寺》“小诗聊记凤山游,仿佛东林水石幽。已愧高僧与摹刻,更烦诸老数赓酬。簿书底事长遮眼?林壑何曾肯转头。会待从公白莲社,杖藜来往亦风流。”许景衡因何来到护国寺,历史似乎没有记载,这位宋代名臣,曾官至尚书右丞,属温州历史上高官之一,又是温州元丰太学九先生之一,是个非常有影响力的人物。
千余年间,护国寺屡毁屡建,历代皆有高僧大德驻寺。如广钦、鸿楚、处严、希妙、全真、钦云等等。民国18年,万定、芝峰二法师在护国寺还创办了浙南第一座佛学院“山家讲舍”。步过西山别院门台,我看到一块碑:“永嘉首刹”,题词的是浙江省原书协主席鲍贤伦。了证法师告诉我,这是圆瑛大师在民国14年写的《温州西山护国寺建修藏经阁疏》中的话,因为护国寺一向享有“内有嘉福、天宁,外有护国、太平”之美誉,显示了它在民间或者说宗教界的地位。 现在的护国寺,建于2003年,仿的是唐代建筑,分为宗教活动、生活、塔院与广场四大功能区。漫步其间,让人心生欢喜意。这里有小桥、流水、虬松、山径、浮屠、碑石,像一座精美的花园,特别是建筑的细微处,极为精巧,精致又大气。
令我想不到的是,寺里竟然还修了一座弘一法师的纪念堂。了证法师告诉我,二十五岁时,他曾到泉州开元寺,随妙莲法师参学三年,这三年让他领悟甚多。妙莲法师是弘一大师的侍者,也是他遗嘱的托付人,自己也算是弘一大师的再传弟子吧。
正是这美丽的因缘,造就了这座纪念堂。
纪念堂由弘一法师孙女李莉娟女士题写堂名,这七个字具有浓郁的“弘体”味,也算是相得益彰。迈进大堂,这天竟然有两个团队在参观。弘一法师曾在温州庆福寺、宝严寺、伏虎寺等寺院清修,前后时间达12年,这是因为温州有不少他的朋友。所以民间现在还藏有不少大师的书作,我就亲见瑞安本寂寺里藏有他的一幅长卷。我尤其欣赏展厅里采用雕像、光影、壁画、书法、电影等相结合的布展方式。他的护生画集,采用的就是这种方式。在电脑前,手一挥,一张画,手一挥,一张画,极其方便又新颖。护生画集,成于1927年,由丰子恺先生所绘,集子里的大部分文字由弘一法师所撰写。这是一套曾在佛教界、文艺界广泛流传的画集。纪念堂里特意设定了这种展览方式,我觉得非常好。
这个纪念堂不容易。
参观出来,走在前面的游客突然说,山河忽晚,时节已是秋,说得文绉绉的。我听了不由莞尔。这话反过来就是,秋高气爽,杏叶飘飘,色彩绚丽,众生在风中迎着落叶,这是个多么美好的季节哦!
(本文原载《温州文学》)
林新荣,浙江瑞安人。中国作家协会会员,有组诗发表于《中国作家》《北京文学》《青年文学》《星星诗刊》《四川文学》《广州文艺》《西湖》《飞天》等,曾主编出版《中国当代讨歌选本》《中国当代诗歌赏读》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