欢迎光临温州护国寺,今天是:
般若之门
佛法入门
讲经说法
佛法问答
高僧列传
认识佛陀
 
当前位置:首页高僧列传
近代天台中兴之祖--谛闲大师传 第六章 观宗舍语


在“观宗学舍”创建之前,谛闲就曾于一九二二年秋在观宗寺设立了一个“观宗研究社” ,旨在培养弘法利生的人才。   

“观宗研究社”的开办形式,与江苏省僧师范学堂的模式相似,实行分班讲授,解行并进。只不过,“观宗研究社”分为甲、乙、丙三个班。观宗寺的课程是,每天早三点起床,三点半上殿,一次要花两个钟头的工夫,五点下殿;稍微休息一会儿,就过早斋堂;稍一休息,学员就要看经,预备回讲,这个时间算是学员自己的工夫。八点钟开始回讲,这一堂须三个钟头,至十一点下课,休息一会儿,十一点半就过午斋堂:下了午斋堂要绕佛,因为观宗寺住有一百余人,绕佛需要很长时间。

绕佛下来后,休息。这个时间也算是自己的工夫,可看经,或睡会儿;到一点钟,听报钟一响,谛闲法师再进堂,先说几句开示,然后敲三下木鱼止静,大众要修一个钟头的止观。

到两点钟,谛闲三弹指,监学法师敲一下引磬开静,谛闲再开讲。这时,大众中若有人腿坐不了很长时间的,就可以放下来。谛闲的工夫很深,无论坐多长时间,都始终是一个样。

到下午四点钟,听完大座,休息一下,就要上晚殿。这个晚殿也需要两个钟点。观宗寺是教下门庭,并不讲持午,每天三顿饭,所以在下晚殿后,休息片刻就吃晚饭。

晚上七至九点钟,这是大众自修的工夫。个人在寮房里看经,三个人一个屋,一张桌,一个油灯,点一根灯心草,两根是不允许的。九点钟开大静,下过二板之后,一律息灯。各个寮房由纠察师负责监视,二板后,各寮房不许再有灯火。到第二天三点钟起床,共睡六个钟头。这样,一天之中,上下课加上殿过堂,要有十几个钟点。所以,几乎没有一点闲空。

“观宗研究社”创立之后,谛闲便自任主讲,招收有根基的学僧,传授天台教观。每次开大座讲经时,都是谛闲主讲。可是,当时的观宗寺正处于复兴时期,谛闲每天有很多事情忙于应酬。所以,有时候开大座讲经,谛闲就无法去讲,为此,他邀请天台法孙静修前来担任辅讲。静修长期在上海弘法,此前曾在北京任潭柘寺东寮。他对天台教义颇有研究,曾对《教观纲宗》作过注解,即《教观纲宗解释》。当时,谛闲主讲《法华经》,静修辅讲《四教仪集注》。

 这期间,谛闲不仅忙于观宗寺的重建,和“观宗研究社”的教学工作,还时常应人之请,出外讲经说法。一九一五年春,在观宗寺讲完《圆觉经》后,便北上京城弘法。一九二八年春,又应邀前往扬州福缘寺讲授《楞严经》。

在前往扬州的途中,谛闲在苏州曾作短暂停留。二月十九日,正赶上观世音菩萨圣诞日,苏州居士陆西林发心建无遮大会,平等普供四圣六凡。所谓无遮,就是无遮止限制的意思,无遮法会,就是要普同供养。打千僧斋,结万人缘谁都可以参加而无遮止。陆西林居士就是为在观世音菩萨诞辰这天种福田结福缘,而举办这场无遮法会的。谛闲也被陆居士盛情邀请至法会上,为大众开示,他说:“香山观世音,降生于是日,古今聪慧人,总作如是说。殊不知性水澄清:心月自现,因缘若至,其理自彰,感应道交,初无一定。须知一年三百六十日,日日无非大士降生之日。经称观音为普门大士,如是则无非大士现身之处也。诸大众见么?即今大士现身了也!闻么?即今大士说法了也!果能见而无见,方称真见:闻而不闻,始号真闻。虽然如是,即今陆西林居士发广大心,建无遮会,平等普供,四圣六凡。且道怎么生拈取一句呢?门庭常霭祥云瑞,兰桂长经劫外春。”

无遮法会后,谛闲来到扬州福缘寺说法。开讲那天,下午一点钟,报钟一响,寺里的常住与四周大众都手持《楞严经》本,来到佛堂后的讲堂,等着谛闲进堂开示。

这讲堂,堂中设立高台,台中置有坐椅,名为曲盏床,这就是法座,又称狮子座。法座之后挂着狮子图,以象征佛之说法。曲盘前设置有讲台,供小佛坐像,下设香案,供置香花。据说:在法师说法时,会有罗剎女常来惑乱,所以说法处常要设置如来像,供养香花。

这时,听众皆在讲堂两侧列置的听席上坐稳,静候谛闲。待大众齐至,谛闲进堂,登台落座。他向讲堂两侧环视一下,然后轻轻开口向听众开示道:

“六根无实性,幻妄徒称名,龟毛原非质,兔角本无形,举心成妄识,息念绝迷情,欲知真面目,须听佛顶经。诸大众,不闻古德言乎!依文解义,三世佛冤,离经一字,即同魔说。试问现前诸上座:为依文解义耶?则有佛冤之过。若离字谈经耶?便有魔说之讥。且道作么生即得呢?

真面目,本无踪,

耳在傍兮鼻在中。

能向此经钻得透,

始知离即是圆融。

虽然如是,即今本寺护法,为广结良缘,饭僧请法。且道将来得何幅呢?讲经会中设供开示法语过后,三下木鱼响过,止静。大众开始按观宗寺的规矩,先修一个钟头的止观,然后,再由谛闲正式讲授《楞严经》。

《楞严经》是一部有关宇宙人生真理的经典,也是一部指导人们抱本修行、证果达真的经典。它要解决的是人的身心性命问题。它从现实人生基本的身心说起,去指出人们安身立命的真正所在。它不仅有条理、有系统地讲明心物一元,同时也指出了三位时间和十位空间的宇宙现象,以说明宇宙万有。

  “言妄显诸真,妄真同二妄”。当时的人们生存在一个纷扰的时代,个人的遭遇,和世事的动荡,是那样地瞬息万变,往往使人茫然不知所之,人们都在惶惶不可终日的夹缝里活着。谛闲之所以要讲授这部《楞严经》,就是希望在这样一种拂逆困穷的艰苦岁月中,从这经中,能悟得智慧解脱的真理,使众生从这颠倒梦幻似的人生世界,升华到恬静安乐的真善美的境域,明心见性,自圆自融。他在圆觉经上堂时的法语即说:”风吟窗竹萧萧响,雪炙枫林叶叶红,云自卷舒天不动,青山冷眼笑芙蓉。涅盘心易晓,差别智难明。不自洒洒潇潇,只管缠缠缚缚。须知说迷说悟,即是谤法谤僧;见性明心,亦乃梦中说梦。如或一根不了,则根根成障成碍:到得一念无依,而念念自圆自融。……为诸人安身立命……将十方虚空为炉,森罗万象为炭,一切四生九有为铁,以老僧舌头为扇,煽起四大火炎……。锻得人人身心世界,内外通红,融成一片。”

开示结束后,谛闲返归宁波途中,再次在苏州停留,驻锡灵鹅寺。

苏州的居士,意诚信纯,向佛心笃,所以前来参访者甚多。其中有一位居士,是一大孝子,叫尤养和。母亲临终时,嘱咐他要清净三业,一心向佛,虔诚地书写《华严经》。尤居士历时三年,写成全经,将毗卢佛的智慧果海,性德圆融无碍广大自在,微妙庄严的境界,呈现在众生面前。以现证平等心地法门,以报孝其亲。

当他将自己所书的《华严经》呈递给谛闲后,谛闲也对这位引细流而归于海、返本而极本的大孝子的行迹,颇为赞赏,并为其题辞:

大方广佛华严经者,统一真法界之灵文也。圆该万有,唯是一心,觎体全真,融通交摄,是为佛极证之果海,亦即众生本有之心源也。然法界势含四重重重无尽因果缘起六位,位位圆融,圆融不碍行布,行布于圆融;差别非离平等,平等其差别。初则举法界而全成因果,万德万行昭然,后乃融因果而混同法界,一毫一尘廓尔虽四重六位有殊,隐显开合无定,而原始要终,究不离乎一真法界,故日无不从此法界流,无不还归此法界也。是以一心万法,卷舒自由,三际十方,纵横无碍—十世古今互现,无边剎海交罗。犹帝网之千珠,光含众影,类天池之一滴,味具百川。故界华藏,具见染净之融通;而佛号毗卢,直示应真之不二。五周四分之金文,澜翻于日海;六相十玄之妙旨,星灿于义天。可谓教启无上圆宗,法穷甚深理趣者矣。

他认为,尤养和居士能发广大心,以三年为期,书写这部经,真是“大孝莫过于此”。

在苏州期间,二月十九日举办无遮法会的陆西林居士也再度来访,并将自己十二岁学画时所画的《经教诸图》带来,请谛闲法师观看。陆西林自幼即有向佛之心,一生诚信弥笃,披阅佛经竺典,力行修持净业,日日诵佛不辍,念念以净土为归,并以古稀之年领受菩萨戒。修善利生。

当谛闲展示画卷时,顿觉欣喜,他看到的好似一幅天然而成的图景,画面上洋溢着一种毫无师承的、自然的智慧,这是一种希有的妙龄之心的呈现。谛闲称之为“不思议心”。

三世诸佛,历代祖师都是大地众生出苦的增上缘。反之,六道含灵,胎卵湿化,又是十方如来成道的增上缘。也就是所说的:诸佛是众生心内之佛,众生是诸佛心内之众生,而佛心与众生心,是互遍互摄的。所以,离开心,不能求得任何事,也不能悟得任何事。正是如此,一切文字才可以与三藏十二部同观。一切图画也可以与三世如来像同现,因为这一切皆是由“不思议”中流出,皆是受“不思议”的影响。

这幅十二岁幼童的画,正是呈现出这种“不思议心”。诸佛同证这“不思议”,才悟得无上正等正觉,才成圣达真。所以,谛闲在为这幅画题辞时说:这种“不思议”,“含之以为三德秘藏,吐之以为万行庄严,持之以为利生事业。”为此,谛闲嘱咐陆居士:一定要将这幅画珍藏好,以它作为“千古镇家”之宝。因为,””将来或为三德秘藏,或为万行庄严,或为利生事业” ,这幅画是“无何不可”的。

陆老居士听得谛闲的叮嘱,唯唯承诺地将这幅画珍藏起来。

谛闲返回观宗寺,陆居士一直与谛闲保持着书信往来,每每遇有修持上的问题,便向谛闲请教,谛闲也眉毛拖地婆口苦心地给他开示,最后,陆老居士以八十三品龄的世寿往归净土。谛闲在为他书写的《往生颂》中说:

尔时佛在庵罗国,维摩有病念周旋,

佛敕文殊往问疾,五百声闻挹手牵。

不二法门从斯启,空假双亡中即边,

独有古槌唯一默,犹如大将据中坚。

于今熟弹无生调,不有西林谁执鞭,

住世随缘八十二,居尘不染出水莲。

他国不生生极乐,西方弹指即现前,

天人一样黄金色,尽未来时但少年。

七宝阶前罗网树,微风吹动胜丝弦,

华开闻佛谈妙谛,深悟实相非空言。

顿证无生蒙佛记,堪与大士相比肩,

乘愿同游生死海,回入娑婆度有缘。

这年秋天,观宗寺新建的大殿落成。为表示庆祝,观宗寺决定开期传戒。观宗寺本是教下门庭,按规矩是不传戒的。可是,谛闲的弟子与一些皈依信徒,为了庆祝大殿落成,都要求传一堂戒。谛闲为不拂大家一片诚意,便同意了。于是,便向各地寄发传戒报单。

这次戒期定为从九月十五日到十月十五日,为期一个月。受戒的四众弟子合计起来有一百二十多位。受戒后,还有一些新戒弟子留下来,继续在观宗研究社受学天台教观。其中,有二位新戒是北方人,一个是由辽阳金银库前来受戒的净玉,另一位是从天津清修院来的倓虚。他们二人在戒期圆满后,愿意发心求学。谛闲对他们这些北方求学者,特别优待欢迎。

因为北方人隔于言语,到南方来求学的很少。北方佛法异常零落,自一九一五年北上弘法之后,谛闲就非常关注北方的整个佛法大体,也很希望有北方人来观宗寺学习佛法,将学有所成,也可到北方开辟几个道场,到北方进一步弘扬佛法。

谛闲对于教导后学方面,很是煞费苦心,无微不至。处处鼓励学生,时时想造就人才,尤其对北方学生,更是格外慈悲。因为他总想造就几个北方人才,以满北方弘法的心愿。因此,凡有北方来学教的人,他都特别亲近、欢喜。

当时,观宗寺里的规矩是很紧的。可是,谛闲对这些北方学生的要求倒是很宽容、很客气。他们就是有些放逸失检点的地方,谛闲一般也不怎么说,因为他知道北方人性直,喜顺不喜逆,有些小小不严的错处,他都容纳过去,只是以自己的人格力量去感化他们,让他们自己去改正,养成自爱的心理。

谛闲的慈心成就,也使净玉、倓虚这些北方学生甚为感激。他们将谛闲视为法身父母、慧命导师,为谛闲的宽容重视所感动,也为谛闲的人格力量所震撼。所以,他们也不辜负谛闲法师的厚望,学习努力,认真修持,受到谛闲的赞扬。

一次,轮到倓虚回讲。为了不负谛闲的关爱,把复讲讲好,倓虚便聚精会神地将教义反复温习,至九点钟息灭后,仍将窗子用被子挡住,继续学习,直到文字通顺、义理透彻后方才睡觉。第二天,谛闲对倓虚的回讲大力赞赏,还特意将倓虚唤到寮房,询问事情:

“你的出家师父是哪位?”

“印魁法师。”

“是印魁?那是我的老同参啊!当日我与他二人会一块亲近法忍禅师。他会破过两次参一次是在南京赤山,坐完了香,下山坡去搬石头,把脚碰了一下,忽然开悟;第二次是在宁波的慈溪县,自己打禅期,开一次悟。

后来,他又学教,学贤首宗。他口很讷。一生只讲过一两次经。然而,对禅宗功夫却很有见地。在南京毗卢寺任方丈九年。他临圆寂的那年是宣统元年十二月二十二日,那时正值我在毗卢寺讲《法华经》。记得当天晚上,他派衣钵师把我请到他的寮房。我们两人说了些机锋话,衣钵师和侍者在一旁站着,看我们两人说话,都莫名其妙。末了,我问他以后建塔的事,他说:“常住没有另外修的塔,现在力量薄弱,也修不起,只好随众人普同塔。”说完这话,给我告了假,我回寮房去了。这时,督监师也在旁边,请问常住以后的事,他说:“已经安排好!”再问别的,则默而不答。原因是他在方丈任内的九年,对于常住的一切吃烧用住,都已安置妥善,没有一点可牵挂的事。晚间,衣钵师清池和侍者宝山在旁伺候。宝山当时还是个孩子,玩性大,没事的时候,就在座旁的一座假山(吸水石)上拉船玩,由山上拉到水里,由水里又划在山上。衣钵师看他那样玩,就信口说了一句:“你错咧!船那能在山上走呢?”印魁说;“对呀!不错,不错!”这时候,正是深夜十一点。他望了望四座的人,说了四句偈子:

参透人间世事禅

半如云影半如烟。

有朝得遇东风变,

直向山头驾铁船。

说完这四句愒子,给周围看他的人合了掌,告好了假,跏趺坐着,就圆寂了。

你师父的志愿,也是想到各处去讲经,弘扬佛法,不过总是机缘未成熟,讲经的时候很少。你现在既然发心学教,弘扬佛法,将来满你师父的愿。我希望你将来作一个法门的龙象,不要半途而废!”

倓虚听了谛闲法师这番语重心长的话,非常感激,此后便更加精进学习。

净玉年岁很轻,平常念书也不多,个人天资很平常,但用功异常刻苦,却将自己的色壳子(身体)累坏了。一九二〇年便病重吐血,至一九三一年在观音阁仁山法师的小庙内病故。因为他学习刻苦,用功很纯,谛闲为他过早地弃世,心里非常难过,惋惜地掉下眼泪。

这年底,副讲静修离寺。静修是位天台法孙,对天台教规有很深的研究,对学生也非常关心。比如对倓虚这些北方学子的关心,都涉及到生活上。北方人到南方,冬天却不能适应南方的天气,晚上睡觉冻得睡不着。静修知道后,便关切地教他们:

“这是你们有被子不会盖。如果你们晚上脱了大衣,穿着小衣服睡,把四周收摄好,这样就不冷了。”

但是,也有些学员年轻,喜欢和他顶嘴。他是一位很严厉的法师,对这样的学生,他就主张迁单。可是,作为辅讲,他无权迁单,气得不得了时,就去找谛闲。谛闲对学生虽然也十分严厉,但从爱护学生的角度,他不主张动不动就迁单。所以他都劝静修:”他们当学生的,有点小小不严的过错,你可以原谅,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!”

可是,学生找麻烦的事仍然不断,谛闲一直不同意用迁单来处罚学生,所以静修便有心离开观宗寺。正值这时,杭州云居圣水寺要重新兴建,邀请静修出面主持,正合静修离开之意,静修便离开了观宗寺。

云居圣水寺,位于杭州吴山西隅,地接西峰,名齐三竺,带海襟山,遥闻江声,近挹湖色。唐代咸通年间,有道膺禅师杯渡西江,入七宝山(即城隍山,古称吴山),结庵禅诵,名曰云居。宋元佑年间,佛印禅师又建剎安禅,以圣水名寺。元初,兵燹毁废。指月禅师躬迎普应国师、中峰和尚,讨寻旧址,重建殿宇,使之与五山十剎并列。明朝洪武二十四年,圣水归于云居,名为云居圣水禅寺,至清末,门庭寥落,遗址仅存。

一九二八年,一位退职师长潘国纲居士,发心重兴,遂请静修主持。

静修在观宗寺讲经,对谛闲辅助颇多。谛闲不希望他离开,然而,对静修重兴道场、弘法利生的事业又颇为支持,最后不仅同意静修离寺,而且还为云居圣水寺的重建撰写了一则(募兴杭垣云居圣水寺缘启)

静修在的时候,已经把《四教仪集注》讲完,原本接下去要讲南岳大师所作的《大乘止观》,静修一走,便由谛闲续讲。

当时,观宗寺的功课很紧。一天之中,除了上殿过堂之外,就是上课,大家几乎没有闲暇的时间,都很精进用功。待谛闲讲完《大乘止观》后,又接着讲《十不二门指要钞》。这过程中,有两位学生,竟用功得吐了血。其中有一位是云南的静安法师,他累得吐血后,便告假回南方去了。他根性很钝,立志向学的心很恳切。回云南后,就在鸡足山常住,这时的鸡足山已经在虚云老和尚的主持下,重建起来了,并且制定好了规矩。静安到鸡足山后,便受到虚云大师的重用。

一九一七年,正月。谛闲六十诞辰,弟子们为表示庆祝,开设了一场救济六道众生普超三界的“普利水陆”。

所谓水陆,全名是“法界圣凡水陆大斋普度道场胜会修斋”。法界是指诸佛与众生本性平等,通称为法界,其间有圣凡的区别。水陆则是指众生受报之处——水陆空三界,其中水陆二处尤为苦重,所以称为水陆大会。普度是对六道众生悉皆度化,使之解脱。施食名为大斋,法施又名胜会。如此,救度者与被救度者集会一堂,食与法都在一起,普摄受苦众生。

胜会大约实施一周。关白法事向天上、空中、陆地、地狱诸圣凡发出符牒,然后奉请三宝十位贤圣上堂。再召请法界六道一切众生,修奉浴施食之法,继续则行三皈、三竟、忏晦、发愿、得戒,礼敬三宝,涅盘三德(法身、般若、解脱)。依《焰口经》行施饿鬼法,施甘露真书,宣诵四如来名号,四空四禅六欲诸天以及下堂十位名号等。最后,是一切水陆会的施食供养,至此则念回向偈:“愿以此功德,普及于一切,我等与众生,皆共成佛道。”始告功德圆满。在施食供养之后,为六道众生亡灵进行念佛三昧同心称佛名号,愿生净土,此后,还有向七趣十类回施修无量功德斋,发四十八愿施十方法界。

依水陆修无量功德斋,向法界一切群灵回施发四十八愿,以期迅速得到超度。四十八愿包含人间生活一切情形,各人安其本分,努力正业。恶业之人,迅速悔改,因无实之罪而落入不幸者,亦应以慈悲心勿起报复之念,绝对彻底加以普度。

在这场水陆期间,当地缙绅为谛闲送一匾为“畅演宗风”,诸山长老也联合送来一区为“与佛齐年”,庆祝谛闲六十寿诞。

夏天,谛闲在观宗寺开讲《净土十要》。

秋天,又赴温州头陀寺,主持了一期传戒。其间,闻知净慧寺显定法师往生,感触颇多,

对弟子们说:

“佛是不负众生的。众生之所以不能了生死,都是由于自欺。岂不悲哀吗?”

显定法师,法名然慧,温州平阳人。其子能宝在岩庵出家。听说谛闲在永嘉头陀寺讲经便负笈前往参访,闻谛闲讲《弥陀疏钞》。听完后,便返回俗家,带其老父前来,欲在谛闲门下出家。当时,他已经六十岁。谛闲感其向佛之心诚恳,遂为他剃除须发,披服缁衣。这年冬天,他又前往平阳广慧寺,受具足戒。

第二年,台州海门的白云山缺少人进行管理。谛闲便希望他能前往管理,对他说:

 “你年老福少,去管理常住,也是一种培植福德之事,并不是什么虚度光阴。白天照料一下门户,早晚都可以精修净业,只要你能至诚恳切,发愿求生西方净土,就无一处不是净土庄严。况且,这白云山是我当年披缁出家之地,你代我去管理,多则三年,少则一年,决不耽误你了生脱死的大事。你年纪虽已六十,但身体还好,可以勉力支撑。山中并没有什么法事可应酬,只是山上有一片地,山下有十亩田。那片地可以自己种些蕃茄蔬菜,山上还有柴草;田地可雇人耕种。因此,每天开门的七件事,都不必你操心。只要你行、住、坐、卧,不离一句“阿弥陀佛”,大器晚成又何妨,临终保管有你所受用的。”

显定点头称是,遵从谛闲意思前去管理白云山。过了两年,当有其他人前去接管之后,他才返回头陀寺。当时,谛闲已经辞去头陀寺住持之位。显定回来后,便到谛闲处去销假,对谛闲说:

“我遵从师父之命,管理白云山两年,现在还剩有四十八块钱,特来奉交师父,请师父指示给弟子一个安身立命的所在,以了此余生。”

谛闲说: “我为你们一班温州的师兄弟,在瑞安大山上修建了一所祖庭,名为净慧寺。你可以前往那里安身,专修净业,断不会累你拖犁带耙。你只须一心念佛,办自己的生死大事就可以了。这几块钱是从你自己的辛苦中得来的,仍旧还给你,带到山上去,可以添补一些衣单,那山可不比这头陀寺,头陀寺还有普佛斋,那里却没有任何的经济来源。你有这几块钱藏身边,其心则安:心安则道隆,这不是虚言。生死路头,各自寻门走,我坐我的关,你了你的事。你去吧!”

从此,显定便按照谛闲的安排,入山,前往净慧寺,一心精修净土,一住八年,未曾下山。除二时功课外,每天他都要诵三卷《金刚经》、六卷《弥陀经》、一百零八遍《往生咒》。三万声佛号,从无缺漏。

至一九一七年的七月三十日,他突然求师兄弟们帮忙,将棺木移至房门前。他自己则搭衣持具,来到大殿内的佛像前,向佛陀展具告假;又向诸师兄弟请假,要往生西方净土。这时,有位师兄弟便戏言道:

“往生西方,只恐怕没有这么容易吧!”

他默默地将袈裟收拾起来,只是穿着袍子,便进入棺内,右胁着席,吉祥而卧。

到一个钟头,却未见佛来接引,于是他又从棺中出来。又像往常一样,每天还是诵经念咒称佛号,吃饭、睡觉也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。就这样,又过了一个月。一天,他又向先前一样,向佛像、师兄弟们告假,自己进入棺中,右胁着席,吉祥而卧。

这次,师兄弟们以为还像上回一样,也没当真,只是都唯唯称善。显定入棺以后,随即而逝。众兄弟见他入棺后很长时间也没有反应,待近前仔细一看,发现他竟真的往生了,便赶忙齐声称诵佛号,掩棺为他送行。

谛闲闻听显定的往生经过后,便深有感触地说:“佛真是不辜负众生啊!”

这一年,常惺前来四明观宗寺,随谛闲研习天台教观。

常惺,俗姓朱,法名寂祥,自署雉水沙门。江苏如皋人。十二岁依福成寺自诚长老剃度出家。自诚长老见其聪颖,就使其前往如皋省立师范学校就读,十七岁毕业。一九一五年,又入上海华严大学,随月霞学习华严要义。未几,华严大学迁至杭州海潮寺,即往南京宝华山受具足戒。一九二八年,习禅于常州天宁寺,究明心宗。一九一七年,随谛闲学天台教观,后又入观宗学舍。其间,他博览群经,贯彻性相,融归于贤首,成一家之宗范。此后又以昌明佛法为己任,开始进行讲经弘法活动。一九一九年,在常熟虞山兴福寺初次讲经。一九二一年,在安庆迎江寺兴办佛教学校,聚众讲学,培植僧才。一九二四年,赴庐山出席第一次世界佛教联合会。期间,拟设觉海学院于光孝寺,因故未果。一九二五年,应邀至福建厦门南普陀寺,辅助太虚法师创办闽南佛学院。后又转赴云南讲经弘法。一九二八年,从持松法师修学密法,受密教灌顶。一九二九年,在杭州昭庆寺主办僧师范讲学所,为发展僧教育培养师资。一九三〇年,在北京主办柏林教理院,兼任世界佛学苑筹备委员,一九三一年,接任江苏泰县光孝寺住持,创设光孝佛学研究社,招收学僧,研究佛学。其间,又兼任北京万寿寺住持。后又赴福建厦门,继太虚法师任南普陀寺住持,兼闽南佛学院院长,为培养佛教人才作出努力。一九三五年,辞去南普陀寺住持和闽南佛学院院长职务,养病于上海。一九三六年,出任中国佛教会秘书长。一九三九年逝世。

常惺虽长期随谛闲研习天台教观,但其佛学思想却不滞于宗派观念,贯彻性相,融会空有。他认为,偏主一宗难免为门庭所囿蔽,因而主张平等研习各宗学理,实现大乘救世化民,不尚教内门庭之争。因此,他对佛家逻辑因明及《圆觉经》、《大乘起信论》等均有所研究,具有独到的见解。其所著《佛法概论》,标目新颖,内容充实而别致。佛教的人生观、宇宙观以及佛教救世思想等,他都是用较通俗的语言加以说明。所著的《因明入正理要解》,文字流畅,条理简明,释义清显,深受当时佛学院学僧们的欢迎。特别是其在华北佛教居士林演讲的《佛法的两性问题》,思想新颖,论证有力,纠正了当时许多学佛青年认为学佛必须出家的看法。对于佛教改革,他也有自己的独特见解。他认为,作为一个现代僧人,生活行为操守要旧、要道德化,但思想观念要进步、要新、要学术化。其他的主要著作还有《贤首概论》、《圆觉经讲义》、《大乘起信论亲闻记》等。

 一九一八年,应北京讲经会的邀请,谛闲法师航海北上,讲解《圆觉经》三个月,引起轰动,社会各界人士纷纷前往听讲,并有众多皈依者。

秋天,返回宁波后,就开始着手筹办叶恭绰、蒯若木捐资支持的“观宗学舍”。他将原先的研究社加以改组,兴办起“观宗学舍”,学生有从原先研究班里挑出来的,也有后去的。分正、预两科,正科二十名,预科二十名,一共有四十几个人。当时,就学的有仁山、常惺、倓虚、禅定、净玉、妙真、式慧、宝静和显荫等。

显荫、宝静都是这年刚刚入寺的学僧。

显荫这年十七岁。他是这年刚刚在谛闲法师门下出家的。当初为他剃发时,谛闲当即曾说:”执智慧刀,断烦恼线,截生死流,破无明暗。还尔本来颜面,顿开佛知佛见。”对他寄与很大的希望。随后,他便在五磊山受具足戒,旋即进入“观宗学舍”学习天台教观。由于他天资聪敏,学习用功,很快就得悟法要。

宝静是十八岁时在奉化灵隐寺出家的。他俗姓王,字今德,别号铁峰。浙江上虞县人。最初,他就读于上海大同大学,期间因偶读怄僧传》,便萌发出尘之意。大学毕业后便出家。第二次在天台山上方广寺受具足戒,从此便每日诵读《法华经》,精进修持,毫无懈怠。二十岁时,又潜修于象山双峰顶,在人迹罕至的地方设立茅庵,勤学苦修,习头陀行。当年前来“观宗学舍”学习天台教观,听谛闲讲《始终心要》、《教观纲宗》及《十不二门指要钞》等,颇有领悟。从此以后,发广大道心,以弘法利生为职志。观宗学舍后改为弘法研究社,他出任督学,协助谛闲整理社务,成为谛闲最得利的助手。

一九二一年起,宝静开始讲经弘法。最初宝静入“观宗学舍”学习时,人年轻,高中文化,学习又用功,就是对教理教义领悟很快。可是,他话讲不好。当时,“观宗学舍”规定学僧轮讲小座,每次轮到他讲时,都讲得很为难。为此,他发愿求菩萨加被,每天晚上都礼拜观世音菩萨两小时。经过两年,一朝乐说无碍,前后判若两人。先在余姚讲《弥陀经》,旋又在观宗寺讲《摩诃止观》。其间曾到浙江奉化雪窦寺任监院,不辞劳怨,整顿清规。清理寺产,并创办念佛观堂。一九三二年起,遍游苏、皖、赣、鄂诸大名山,参访知识。其间,曾到长生寺华严大学讲《性相通说》等。旋又巡礼镇江金山、焦山诸名胜,参禅江天寺,造诣进一步加深。后回观宗寺讲授《始终心要》、《四教仪集注》等。一九二六年”应广州南华佛学院之请,到广东弘扬佛法。其间,曾到中山大学演讲“佛教与革命之关系”等。同时,又于各地讲演《法华经》、《楞严经》、《大乘起信论》、《地藏经》和《阿弥陀经》等。由于他的努力,广东的佛法一时称盛。一九二七年,又去香港弘法,先后在青山寺、香港讲经会、清凉法苑、利园等处讲《梵网经》、《弥陀经疏钞》、《四十二章经》、《八大人觉经》等。后得谛闲传法授记,为天台正宗第四十四代祖,接任观宗寺住持。

谛闲圆寂后,他继承谛闲的遗志,在观宗寺及弘法研究社讲经弘法八年,并续编《弘法月刊》,以资弘化。其间,还先后赴上海、江苏、广州、杭州、江西、奉化、南通以及香港等地说法讲经。其中以香港莲社、弘法精舍、粉岭静庐讲经次数最多。

晚年,他移居上海。一九四〇年在上海玉佛寺圆寂。他一生以弘法为己任,度生为事业,积极救世,阐扬佛化。特别是十年如一日,主讲于观宗寺,为培养近代僧才作出了贡献。他着违甚多,主要有《大乘起信论讲义》、《修习止观坐禅法要讲述》、《普门品余讲》、《佛遗教经讲义》等。

一九一八年,观宗学舍正式开办后,谛闲便担任主讲。上学期观宗研究社的功课本是《十不二门指要钞》,因北京之行而中断,这学期改办观宗学舍后,仍继续接讲《十不二门》。

此后的一段时间里,谛闲便将主要精力投入到讲学之中。在《十不二门》讲完之后,又接着讲《教观纲宗》。一九一九年的上半年讲《法华经》,下半年讲《法华玄义》。到了暑假谛闲还要对学僧进行考试。谛闲考试从来不以作文的形式考,每次考试都是挨个提问,由学生将他讲过的法义作出回答,他的提问又从来没有范围,讲多少就考多少,考到学生对全部义理的掌握和理解,所以学生们压力也较大。

他们学习非常刻苦、认真。南方的夏天本来就十分炎热,蚊虫又多。观宗寺的寮房,夜间热得往往使人睡不着觉。但是,学生们仍是整天憋闷在屋子里用功,去背诵经文、科目、考究止观义理。

谛闲的考试,每次还要张榜。一九一九年考试的前三名就是常惺、仁山和显荫。这次考试,有的学生因为用功过度而致得病,有位学生竟然累得肺炎,整个肺臃肿,吐脓吐血,送到医院治了一个礼拜,也不见好转又只好将他抬回寺中自行治疗,由一位在祖师堂当香灯的外寮老修行岫松法师照料。谛闲闻听后,很有关切。这一天,下晚殿后,谛闲便去祖师堂看望这位生病学生。

他进来对学生说:

“你这病已是厉害到这种程度,已经是无法医治了,但我有一个好法子能救你。”

“什么法子?你快说。”

“其实这法子你也知道,只不过你因为病得太厉害,反而把它忘了。我让你提起正念来念佛,那么,你若不是念佛,而是发起至诚心来念观世音菩萨圣号,不就会自然感应获救了。”

“对,对,对!我念,我念!”

说完这话,他便开始大声称念“南无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”,有时是一面咳声叹气,面称念。就这样,他的病竟然渐渐好了起来,加上岫松法师的照顾,后面竟至痊愈。

谛闲主持的观宗寺实施冬参夏学、宗教兼修。

当初,谛闲讲经时,也曾有人认为他是学来的,而不是参悟的,所以不踏实。谛闲当时也觉得自己岁数还轻,不宜老早升座讲经受人礼拜。所以,后来他就又去参禅,在金山住了二年多,以后又到其他地方闭过几次关,专修禅定工夫。这样,有了禅修的基础后,又渐渐开始升座讲经。可是,这时的讲经与以前的说法就大不相同了。因为这时他所讲得都是自己从心地悟出来的。

谛闲深得参禅的好处,自己也很有见地,所以他在讲教的时候,也多注重静坐。学校每逢上课之前,先修止观,静坐一小时,就是先入定而后发慧。

所谓禅,即梵语禅那,汉文为静虑。因为禅那的本体为寂静而又具足审虑之用,故而曰静虑。静,就是定,也就是止;虑,就是慧,也就是观。因此,定慧均等之妙体叫做禅那。

天台宗门庭讲修止观,不讲参禅,其实修止观和参禅用功的方法上虽有不同,然而成佛的目的却是一样的。参禅是抱定一个话头,从疑中去参悟:止观是大开圆解之后,从信中按照一定理路去修证.止观是以慧门入手,先悟后修;参禅是从行门入手,先修后悟。当然,有上根利智者,也可以修悟同时的。从慧门入手的,如让人先睁眼而后行路:从行门入手的,如让人先行路而后睁眼。这是因为众生的根器有“法性”与“慧性”的不同。“法性”根器者,自以修门先入为相应;“慧性”根器者,自以悟门先入为相应。天台宗认为,“慧性”的人多,因此要以悟理为先。这里所谓的悟,并不是开悟、证悟的悟,而是承佛所说诸了义经之法相,启后学之解悟,然后用性德能观之智,而观所观之境,由此才能证悟。虽修悟先后各殊,然修极自居,陪极是修,亦未尝二致。不过,从行门入手的,是刳旧习而力猛,很容易走岔路;从慧门入手的,是克旧习而力弱,很容易走入轻狂。修止观的,初修空观,次修假观,后修中观。参禅的人,初破当面观,次破重关,后破末后关。

止观是汉译,梵语名为奢摩他( samatha ),义译为止;梵语名毗钵舍那( vipasyana ),义译为观。止就是止于谛理不动之意,也是止息妄念之意,观即观照,观智通达,能够契会真如。若就所修之方便而书,止属于空门和真如门,缘无为之真如远离诸相;观属于有门和生灭门,缘有为之事相而发达智解。若就所修之次第而书,就是止在前,先伏烦恼,观在后,后断烦恼,正证真如。止伏烦恼,像磨擦镜子一样,镜子磨光的时候,一切尘垢都没有了(已经断惑),再能够显现一切万象(证理),这就是观。然而,止观是二而不二的,以法性寂然就是止,法性常照就是观。观必寂然,观就是止,止必明静,止就是观。

在僧肇的《注维摩经》中说:

“系心一处名为止,静极则明,明即慧,慧名观也。”

《大乘起信论》也说:

 “所书止者,谓止一切境界相,随顺奢摩他观义故。所书观者,谓分别因缘生灭相,随顺毗钵舍那观义故。”

《摩诃止观》上说:

“无明即明,不复流动,故名为止;朗然大净,呼之为观。”

天台智者从南岳大师传授三种止观,,第一是渐次止观。初浅后深,像登梯子升石防一样。修的时候,最初要持戒,次修禅定,然后渐渐修实相。当时,智者大师就曾按照这个意义和层次说《禅波罗蜜》十卷。

第二是不定止观。前后互更,像金刚宝在日中的时候一样,现象不定,无别之阶位,也随众生之根器不同。或前浅后深。或前深后浅,或浅深事理顿渐不定。智者大师曾依之说《六妙门》一卷。

第三是圆顿止观。一念具足空假中三观,缘真俗中三谛理,初后不二,自最初缘实相,至于最后,都是行解具顿。智者大师也曾依照圆顿止观的义理和层次,说了《摩诃止观》十卷。

唐朝湛然大师,也曾按照圆顿止观的义理和层次,撰有《止观辅行》四十卷,专门解释《摩诃止观》。他还另着有《止观义例》两卷,分七科来解释圆顿止观。

此外,陈朝南岳慧思大师着有《大乘止观》四卷,分五门:一是止观依止三一止观境界;三止观体状;四止观断得;五止观作用。在最后还有指出的礼佛止观、食时止观及大小便利止观。

以上这些著述,都是对修止观极为重要的,很值得研究。

因此,观宗寺除平常在讲课的时候,修一小时的止观外,每到冬至节后,就把经本都包起来,大家一齐进禅堂,打禅七,未了还要打几个佛七。有时候,还要到外面请几个有工夫有见地的老班首指导讲开示。

在观宗寺进禅堂的时候,是什么东西也不许带的,只许抱一床被褥,穿一双草鞋,札一个大宽带。班子站好,由方丈领着到客堂告生死假,然后再进堂用功,这表明打的是生死七,要克期取证,生死不了不算完。

进了堂,有维那师领导,各位班首,每人一块香板,都是剑形的。

跑香的时候,大家绕佛龛一个跟一个地顺行,袖子甩起来,左摆右甩,里三外七,谁也不许踏着谁的鞋,也不许有散乱念头。如果有不如法或跟不上的,马上就挨香板,大家都如法时,就照自己袖子上打几下子,表示警策。这是恐怕大家有散乱念头出现。跑的时候,慢的跑外圈,快的跑里圈。中间是班首师父,他偶尔要使劲喊上一声:

“跟上跑起来!”

“提起话头来参!”

禅堂里人很多,跑起来脚步瑟瑟作响,乍然听到班首师父棒喝的声音,大家都会厉声厉色地专心于一处,不敢再有一丝的杂念。

约跑上二十几圈,当值师父便走到钟板前,“拍”“拍”打两板一钟。挂二板。大家便一齐站住。这时,就会觉得身外无物,物外无身,静悄悄冷冰冰的,诸般放下,万虑皆空,若身若心,都另有一种境界,另有一种受用。

弘扬佛法虽然是出家人的一种职责,但出家的目的最终还是要在佛法中真参实学,从自性中寻找一种真实受用,从而明了生死这一本份事。正是怀着这种心愿,所以观宗寺的僧众们对参禅修止观都很愿意,也很注意。对教学之事,都是勉力去学,但仍是以修行为正事。

在观宗寺打禅七时,每隔四天就要考问一次工夫。有时是班首师考问,有时是方丈和尚亲自考问。被考问时,要穿袍搭衣持具,到班首或方丈那里,先“拍”“拍”“拍”三弹指,请进屋里去,问讯展具,礼佛三拜,长跪合掌。问的时候,要把自己的见地境界实话实说,这时也有说“空”的,也有说“有”的,其说不一。末了,班首师总要打几香板,呵斥一顿。

“饭桶!好好回去再参!”

就这样,轮班一个一个地都去考问,工夫用得不相应不如法,还都得要挨香板。

谛闲的考问,经常是以诱导为主。有一次,倓虚前去请教,顶完礼之后,谛闲便先问道:

“你用的工夫怎么样?”

倓虚说:

“没别的。最初坐的时候,妄想直起,像海里的波浪一样,前浪逐后浪,后浪逐前浪的不断,抑制也抑制不住:心里很着急。后来,我不抑制它,反而用观照力来观它,观看妄想究竟从何处起,这样一观,妄想就没了,没了又起,起来再观,时间长久,慢慢地妄想就不起来,心里也很恬静很自然了。”

谛闲听后,说:

“嗯!你算会用功咧!就这样好好回去修吧!以后可以不用再来。”

“观念念即住,觉妄妄皆真”。本来,天台宗用功,是观第六意识现前一念心。最初观的时候,不要怕起妄想,也不要心里着急,想除妄想。如果有妄想的话,可以去找妄想,观妄想,像抓贼一样,看看妄想究竟来从何处来,去从何处去。因为妄是由真而起的,没有妄,就没有真;没有真,也就没有妄,要求真,必须从妄中去求。所谓:“烦恼即菩提,生死即涅盘。”最初虽是一念妄心,观来观去,就成一念真心了。不然那里还另外有个真心,要知真心不离妄心;妄心不离真心,真妄是不二而二,二而不二的。

所以,最初用功的人,不要怕有妄念,有妄念时,用能观智去观,这妄念就住了;同时觉照这妄心就是真心,并没离开妄心,另有真心。因为一念中,就具足三千性相,百界千如,一念即三千,三千即一念,不纵不横,不前不后,作为不思议境智,而成两重能所;即能观之智,与所观之境相应,为第一重能所;此能所合成一块(即是一个受淘汰的第六意识作不思议智,又作不思议境)。到了境智一如时,为能观之妙智,而对阴妄一念,作所观之妙境(即十法界的五阴),为第二重能所。

关于两重能所,在《指要钞》里曾用铁槌、淳朴、砧石这三种东西来作譬喻,就是槌与砧相对,为第一重能所;槌砧与淳朴相对,为第二重能所。就是说,以能观的智慧之槌,与所观的妙境之砧而锻炼阴妄一念的淳朴,使成三千一念,一念三千之妙体。

观念念即住,当于第一重能所;觉妄妄皆真,当于第二重能所,意义是相合的。天台宗是讲观不思议境的。事实上,因后来人根钝习气重,不能一下子就直接观到不思议上去,难免落于渐次。

其实,一切修行之法,通依《大藏经》,不出四科(五阴、六入、十二处、十八界)等法。止观之法是从第一科五阴中,择其第五识阴而修的(此识阴性具八心王、五十一个心所),所谓“去丈就尺,去尺就寸”。何谓“去丈”?就是去其四科中的六入、十二处、十八界。何谓“就尺”?就是就其四科中的五阴。何谓“去尺”?就是去其五阴中的前四阴。

何谓“就寸”?就是就其五阴中的一识阴。为什么就此一识阴呢?因为此识能含藏一切染净善恶无记等法,染的时候,就是无明熏真如;净的时候,就是真如熏无明。

对于初修止观的来说,如果最初修观不能观现前一念时,可以用眼睛定住了神,观现前的境。这是一个最简便的方法,眼前有什么东西就观什么东西。眼光也不必放得过远,往前看不过卧牛之地,不即不离,两眼下垂,这样把身心定住之后,然后再去观现前一念。这是一个权变方法,如能观现前一念时,还是观现前一念为最好。观的时候,也不要怕起妄想,要回过头来观妄想,找妄想,看看这个怕妄想的,和知道妄想的究竟是谁。到这时,一心不能二用,心里明明白白的,全是观照的力量,这样妄想就没有根了。

谛闲正是看到倓虚修止观的路子走对了,才鼓励他沿着这条路继续走下去。

一九二〇年春,谛闲到温州头陀寺去传戒,回来之后就生病了,直到秋天才见好。但身体并没有完全康复,学校的课程只得由监学法师代讲。监学在代讲《法华玄义》时,也不发挥文外的义理,只就字面念一念正文,使学僧渐渐失去了学习的兴趣。其中,有些学僧觉得与其在观宗寺徒耽误光阴,还不如到其他各地参访。北方来的倓虚也想乘机出去参访。可是,谛闲对他们几个北方人非常重视,希望他们在观宗寺多学几年,造就出几个北方的人才到北方去弘扬佛法,因此,欲想告假离寺是很不容易的。

一天,一位同学对他说:

“你无缘无故地告假,谛老当然不许可了。你可以以你师叔有病为托辞嘛!就说是他让你赶紧回去一趟,不就成了吗?”

倓虚觉得空口无凭,到谛闲处也不妥。于是,他便利用一个旧的信封,写了一封假信,说师叔病得很厉害,让他赶紧回去。

拿着这封信,他来到谛闲法师跟前告假。先是将情况陈述一番,然后将那封假信交与谛闲看。谛闲缓缓地抬眼看了倓虚,以很郑重地声音说:

“不成!出家人为的是了生死,在外边参学要紧。死是小事,如果你师叔该死的话,你回去也替不了他,不该死的话,你不回去,他也死不了。”

倓虚沉默了一会儿,又说:

“我还有很多衣单钱在师叔那里,需要拿回来,再者师叔死后,有些事也需要我料理。”

谛闲听后又沉思了半天,便问道:

“你要告多少天假?”

“三个月。”

“早去早回,用不了一个月,就准你二十天吧!”

其实,倓虚向谛闲告假之前,就已经将衣单捆好运出去了。

下过早斋堂,倓虚告好假便从观宗寺往船码头走去,把东西弄上了船,可船要等到下午四点钟才开,他只好把东西交给茶房,自己上岸到街里闲逛去了。

下午,倓虚回到了船上,茶房走过来对他说:

“你上街的时候,观宗寺两次来人找你,待一会儿他还来。”

一会儿,观宗寺的监院智恒带着点心、水果来了。倓虚见状,很不过意地说:

蒙你这样多情,还买来这些东西,我实在不敢当。”

正说着,智恒又从口袋里掏出二十块钱递到倓虚手里:

“这是老法师送你的。”

本来,倓虚为自己告假就于心不安,见送来的东西也愧不敢当,待见到这许多的钱,更是心中有愧,无论如何也不要。两个人一边推辞,智恒一边说:

“无论如何,你带上这二十块钱作路费,不然我拿回去,老法师一定要责备我的,我无法交代。”

两个人争执着,妙真也赶来送行。他见到倓虚后,说:

“你走后,老法师很生气,因为他对你很关心。你走后,他以为你还没走,自己拿着拐杖到楼上寮房去看你,不想到单上一看,东西都搬走了,气得他撅着嘴去问仁山。仁山说:

“老法师,你还以为他再回来吗?他早就要走,在没告假之前,老早就把衣单搬出去了。”

老法师听了这话,气得把拐杖在楼板上一拄:“喝!倓虚这个东西,告假走了不回来,叫他走吧!我这里有他也可,没有他也可。我知道他是半路出家,在庙里受不了这种清苦,又要回家还俗去了。”说完这话,撅着嘴拄着拐杖就下楼了,回到自己的寮房。待了一会儿,老法师的气稍微消了消,便叫监院师父买了些水果和点心,又拿了二十块钱,叫他给你送来。老法师也不知道,你究竟是回来还是不回来?”

听了这番话,倓虚感惭交并,心里非常难过,当时就对妙真说:

“老法师既然始终待我这么厚爱,我一定要再回来。”

在船离码头的时候,倓虚凭栏而立,遥望着观宗寺的方向,心情难以平静,真是“水萍云鸟,聚散无端,别时容易见时难”呀!他想起自己最初到观宗寺时,老法师的器重,处处的垂青和另眼看待。而这一次自己却假装告假暂不回来,预备到别处去参访,真是对不起他老人家呀!老法师为了自己的不回来,还对别人说了些责备的话、激烈的话,这是对自己的一折。末了,法师气消下去后,又送给自己水果、点心、钱款,这又是对自己的一摄。这一折一摄,真算得对自己尽到了慈心、无微不至。

想到这,倓虚更是感激万分。在他的脑海里不断萦回着谛闲法师那和蔼的神情态度和慈祥的脸,还有那份慈悲和热心。

 
 
【注意】护国寺 版权所有,未经书面授权禁止模仿风格或建立镜像网站
【声明】本网站部分内容来自互联网,内容仅供浏览,不得用于商业用途,用于商业出版的内容
所引发的版权、署名权的异议及纠纷,不承担任何责任。其他媒体转载须事先与原作者和本网站联系。
Copyright @ 2005-2012 All Right Reserved